以史为鉴 警世之声 观黄梅戏《舞衣裳》 世界播报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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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前,由湖北戏曲艺术剧院演出、罗周编剧、童薇薇和张磊导演、杨俊和曹祝来主演的黄梅戏《舞衣裳》上演,得到了各界观众的好评。

从历史题材中找寻反腐资源,以史为鉴,发警世之声,是新时代舞台戏剧作品的重要一脉。编剧罗周曾创作过革命题材的昆曲《瞿秋白》,如今,她的黄梅戏《舞衣裳》则是在新编历史剧领域的探索。罗周师从中国文学史大家章培恒攻读古典文学博士,奠定了较为厚实的学养基础。她通过阅读《太平广记》,发现了古代四大巨贪之一的元载与其妻王韫秀之间的关系,对这一题材辩证取舍和开掘,新编出思想性与艺术性相统一的黄梅戏《舞衣裳》。

显然,罗周是以王韫秀的女性视角来结构全剧并深化题旨的。“绞衣”“晒衣”“心会”“舞衣”四场戏,主动者皆为王韫秀。“绞衣”写王激励元载从安于享乐中奋起赴京应试,求取功名;“晒衣”写王目睹元载登科后官运亨通,直至拜相,举家迁入豪宅,王甚为不安,但又无奈于权势富贵的诱惑;“心会”写王与元载外室薛瑶英心灵对话,方知元载堕落之深;“舞衣”写元载因贪腐被下死牢,王探监反思,以舞警世,“王韫秀撇人寰、赴幽灵、先上奈桥以待君”,把悲剧推向高潮。故事情节环环相扣,主题意蕴层层递进。

当然,《舞衣裳》不仅有好的选材,还有着文学性很强的对白、唱词,“含愤”“晒锦”“舞衣”和“喻夫阻客”等核心唱段都很精彩。编剧反复巧用王韫秀原诗的“楚竹燕歌动画梁,更阑重换舞衣裳,公孙开阁招嘉客,知道浮荣不久长”,首尾呼应,也促人深思。

一旦醉入“公孙开阁招嘉客”,必然“浮荣不久长”!编剧聚焦王韫秀的精神灵魂,从中觅美。她在《编剧的话》中说:“新春佳节,拽了怕冷的丈夫奔向大雪之夜的她,多么美……美如飘零即化的雪花、那无声无息的空屋;至于狱中一舞,则将她的惨烈之美、美若星坠推向悲剧的制高点。”对美的寻觅,是王韫秀的心路历程,蕴含着精神力量和美学价值。

让剧作中王韫秀的艺术形象栩栩如生、活灵活现于黄梅戏舞台,离不开主演杨俊的审美创造。杨俊被誉为黄梅戏“五朵金花”之一,对《舞衣裳》这部剧,她历时四载,抗疫情,精打磨,如今终于了却夙愿,将其搬上了舞台。

如果说,是罗周发现了王韫秀其人、其事、其诗、其心的历史价值和美学价值;那么,杨俊则以与王韫秀“心之相通”的审美意境在黄梅戏舞台上塑造了王韫秀的艺术形象,用心、用情、用功演活了王韫秀。杨俊作为演员,与舞台上作为角色的王韫秀形象,确实相当好地融为一体了。杨俊虽然带着颇重的膝伤登台,但她的一招一式、一腔一调,乃至一个身段、一甩水袖……都是那么精准到位,寓情蕴理。

且看那第二场“晒衣”和第四场“舞衣”中的两次“蒙眼”表演,第一次是面对“偌大宅邸、瑶草奇花、满院绫罗”被“蒙眼”,一旦目睹,“叫人见之心惊、思来惶恐!有道是物极必反,盛极则衰”。第二次是面对狱中惨景,虽被“蒙眼”,却在严酷的事实启悟下看清了人生真谛,向堕为巨贪的丈夫元载发出了惊世骇俗的“三不解”——“一不解:人生一世,生卧一床,死寝一穴,皆方寸之间,你我要那城东城西、城南城北、十八处华宅做甚?二不解:七尺之躯,四时裁衣,粗布十丈足矣,你我要那绸缎丝帛、锦绣绫罗、千匹万匹做甚?三不解:相公喜食胡椒饼,便餐餐是它、顿顿是它、吃到百岁,能用多少?你我要那八百石做甚哪?!”并进而进行了“三悔三不悔”的穿心透骨的深刻反思——“王韫秀,不悔当年绞舞衣,悔只悔,何不绞碎满院绫!不悔当年离家去,悔只悔,半推半就恋豪门!不悔当年劝仕进,悔只悔,未将那勤勤恳恳、兢兢业业、清风两袖、坦荡廉明,朝提醒,暮叮咛,朝警暮惕劝声声!”从“两蒙眼”到“三不解”再到“三悔三不悔”,是本剧的“戏眼”,喜中寓悲,悲中见喜,悲喜交融,终归于大悲。杨俊的表演张弛有度、细腻入微,把“戏眼”展示得丝丝入扣、启人心智。

统观《舞衣裳》全剧,不难发现导演在意蕴开掘、诗化风格、表演分寸、剧种特色和舞美设计上的整体把握能力。全剧具有的历史品位、美学品格都达到了“有思想的艺术与有艺术的思想”的和谐统一。 (作者:仲呈祥,系中央文史研究馆馆员、文艺评论家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