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晶、手串、周报与人生危机

文丨曾诗雅编辑丨钱杨

手串、水晶、颂钵,找人生教练、听和尚唱经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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雍和宫是全北京欲望最强烈的地方。过去的假期,每天两万多人在佛前的拜垫上留下凹痕。人群在 11 座大殿里腾挪,跪拜时肩膀挨着肩膀。殿外连日的焚烟不再是丝丝缕缕,而是像灰纱一样,蒙住前来祈愿的脸——大多数都是年轻人的面孔。

一份携程数据显示,今年以来,寺庙相关景区门票订单量同比增长 310% ,其中,2 月以后的门票一半卖给了二三十岁的人。

即便是节后的工作日上午,法物流通处的门口依然拖了一条拐了几个弯的长队。安全员朝人群大喊,“排队两小时起”,想 “请” 手串的人仍毫不犹豫地站进队列。一名背着登山包的男生正犹豫着一会儿要选一个 “腰缠万贯” 还是一个 “事业顺利”,毕业在即,他还没找到工作。一位男士从层层叠叠的人堆中挤了出来,两只手各挂着 10 多个装手串的小纸袋。他最近刚被裁员,“来求个事业,顺带做个手串代购”。

33 岁的米莎在左手上一共戴了 6 条手串,按珠子大小依次是粉琉璃、十八籽、月光石、粉水晶、金貔貅、石榴石。她说那是自己 “欲望的重量”。

去年秋天,她和相恋多年的男友分手了,此后,她从杭州灵隐寺一路 “求” 到了南京的鸡鸣寺、上海的玉佛禅寺。为婚姻忧愁之际,她又看到大连埃森哲裁员的消息。同为 IT 外企员工的米莎感到危机重重,摸着手链上一只招财金貔貅自我安慰。

每天清晨 7 点开始,雍和宫的墙外排起几十米,甚至上百米的队伍,入夜后,一些年轻人钻进 live house,听日本僧人药师寺宽邦弹唱。混着电音的大悲咒响起,观众们配合着拨弄手上的念珠,更方便的是打开手机敲打电子木鱼。一位不怕麻烦的女士把笔记本电脑带来现场,说希望超度自己的 Word 和 Excel 文档。

小红书上关于水晶的帖子有 300 多万条。人们在桌子上摆出五颜六色的石头,相信白的去除病气,紫的平衡情绪,黄的聚敛财富,而灰月光石能助眠、减肥。一位女士每天把 6 个水晶原石球摆在家中的窗台上,让它们晒晨光和月光,还用巴西木熏烟 “净化” 水晶球。她的手机桌面、电脑桌面也都是水晶。她希望自己被这神秘美好的物质包围。

疗愈师最多的地方可能在大理,人们借助水晶、颂钵、跳舞、戏剧,甚至是重新学习呼吸、触摸皮肤,来找寻内心的平静。

身心灵探索变得流行起来,人们 “请” 手串、买水晶,像买件衣服、喝杯奶茶那样自然,期待这些东西对他们的人生发生点积极的影响。也许真的管用,心理学将其解释为一种 “安慰剂效应”——医生给病人服用一些无用的药丸,而一些病人以为有了希望,会感觉自己好点了甚至真的好转、康复。

人们有兴趣体验甚至热衷于这些带有神秘色彩的活动,也因为如今它们触手可及——正像买一杯奶茶那么简单。这些身心需求,无论多么个体化,都能找到对应的商品,以消费的形式被满足。

美国女性心理健康专家 Pooja Lakshmin 认为水晶、健康果汁、按摩等等都是虚假的自我保健。她在《纽约时报》一篇文章中写道:“我们生活在一个很难优先考虑自己心理健康和幸福的社会,我们一直在逆流而上……商业化的身心灵产品通过说服消费者 ‘如果你在这件事上做更多,最终感觉会好起来’——而事实上,它们的唯一目的是为了让你购买更多的东西。”

好的一方面是至少还有消费——来转移人们对人生困难、挑战的关注。诸如失业、收入停滞、工作无意义……个人有时实在束手无策。

迎合身心灵需求的商品越来越丰富。在雍和宫,手串像茶饮一般被陈列、展示、营销,每隔一阵子上新,香灰琉璃、香灰半糖是最近的爆款,价格从 290 元到 1080 元不等。一个年轻人半年里去了三趟,花掉 5000 多元,带回十几条手串,后来又在潘家园的地摊上发现了同款,只卖 60 元。

杭州永福寺在景区里开了一间 “慈杯咖啡”,卖的美式叫 “涤烦”,拿铁叫 “停雪”,馥芮白叫 “福瑞”,还推出了咖啡盲盒叫 “随缘”,售价在 30 元上下。

水晶疗愈师孙夕雅的水晶标价从几百元到上万元,极少遇到砍价的——虽然明码标价,但被寄予 “类宗教” 需求的物品又不单纯是商品。市场里没有定价规则,没有行业标准,但人们热情高涨。她所在团队办的水晶疗愈营 1980 元两晚,30 多个名额供不应求。她说,一半以上是开了 spa、瑜伽、颂钵工作室的人,都喜欢推出水晶疗愈项目来创收。

孙夕雅发现,疫情以来最常来买水晶的两类客户,一类是互联网大厂员工,另一类是医护工作者,“前者是压力真的太大,后者是每天面对生死”。

去年下半年,房地产行业爆雷不断时,孙夕雅遇上了一位失意的地产商人。对方一开口就要买下 10 颗紫水晶,全堆在一起。“他想要的太多了,他想平复自己的焦虑和压力,又想要财力。” 这不是 10 颗水晶能做的事,孙夕雅婉拒了这笔订单。

28 岁的柴小狼是一名人生教练(life coach),拥有 2000 多位客户。按照她的定义,人生教练 “通过倾听、提问,让人们更了解自己,激发更多生活、职场的潜能,从而找到更好的人生方案。” 柴小狼的客户里,有觉得工作无意义的互联网大厂高管,也有被学业、就业所困,看不清前路的年轻人。这两年,柴小狼的客户越来越多,大多数人处在一个人生转折期,觉得自己受困于当下。

陈檬是一家元宇宙公司的一名员工,热衷用正念、禅修、颂钵放松自己。一次,她在杭州西湖边的某座小山上体验铜锣浴。一位音疗师傅敲着几面铜锣、几口颂钵,嘴里吟诵着令人迷惑又使人平静的巴利文语。陈檬平躺在瑜伽垫上,她如此描述自己的体验——

有时觉得自己漂浮在太空,身体的轮廓在消失,有时觉得像下了场小雨,音乐和自己都是池塘里荡开的涟漪。

40 分钟的铜锣浴结束了,她第一时间拿起手机,工作扑面而来,同事提醒她写周报,领导让她整理资料,即使那一天她已经请了假。疗愈活动 “药效” 短暂。

在雍和宫的开光室里,分批放入的 20 多个年轻人虔诚地跪在蒲团上。有时一次进的人多了,蒲团不够用,过道上也全跪满了。人们双手高捧着选购好的手串,闭目聆听着一位穿深红袈裟的师傅的教导。后者在一尊菩萨像旁吟诵着某一节经文。

仪式过后,师傅给出最后的建议,“不要把一切都寄托在开光的手串上。”

安慰剂和止疼片

早晨,在三亚的一个院子里,孙夕雅手握一块圆柱形黑碧玺冥想。她听见了鸟鸣,听见了微风吹过发丝,感受到身后水流在泳池微微荡漾。脑海中成千上百个不断说话的自己也在那一刻静默了。

孙夕雅曾患有焦虑症,每天醒来心脏咚咚直跳,夜晚脑海中会出现成千上万的自己在说话。她曾是一个干细胞医学疗法项目的负责人,她相信水晶在治愈焦虑症上起到了辅助作用。

一些焦虑症患者被这个故事打动,找到她,包括一个紧张时连口水都无法吞咽的年轻人,他说自己也想 “结缘” 一块水晶。

王北也是一名人生教练。从北大 MBA 毕业后,她还成立了一家珠宝品牌。她把履历写在小红书上,收到过许多人生抉择的咨询,最多的一个问题却是 “我要不要考 MBA ”。“大家好像觉得我读了 MBA ,就能找到人生的归宿了。”

人人都害怕掉队。今年 1 月,在王北举办的沙龙上,一名连锁美容机构的创业者聊起自己疫情期间盲目扩店,以致资金链紧张,不知道撑不撑得住。她整夜失眠,一直哭。不久前,王北回北大做创业分享会。学生们一个劲儿地问她珠宝品牌的增长,销量是多少,规模有多大,“我好像面对了一教室的投资人”。她想不明白,连学生都这么着急了吗?相比于过程,大家更想知道结果。

陈小禾拨打了人生教练的电话,是因为她躲过了一次危机,但没能躲过两次。过去,在两家在线教育公司,她都负责了增长最快的业务。“双减” 后,她入职了腾讯。只是大厂也在收缩,头两个月,她每天没有任务量,也没有产出量,“教育好像成了最烂的行业”。

陈小禾说自己的精神世界 99% 都是工作——工作出问题,那就是整个人生出问题。

她焦虑、崩溃,刷着短视频到天光亮起,持续哭泣,最后决定求助人生教练。

35 岁的张敏霞在一家互联网大厂当总监。她觉得寺庙庇护了自己事业的每一个重大转折。2015 年,张敏霞决定投身互联网行业。她在佛前虔诚地许下接 offer 的心愿,然后实现了。

“那时我们靠自然增长就行。” 张敏霞入职时,觉得工作氛围轻松。增长好的时候,细枝末节都不重要。转行前,张敏霞做数据分析,一直被要求做 double check ,并精确到小数点后 5 位。但在大厂她写代码跑错差了两个小数,同事们说,这有什么关系?

直到公司搬迁到更敞亮的新大楼之后,工位越来越多,规章越来越明确,流程也越来越正规。像那几年的互联网行业,先抵达,再迭代,直到找到最优版本。

在平台争抢用户的那几年里,每个 618 、双十一,张敏霞都留到了后半夜。凌晨 3 点下班,三个半小时后起床,准备新一天 9 点的早会。

所有人都沉浸在一个增长时代的兴奋里,张敏霞在寺庙许的愿也都得到了回应。

“那几年,大家还是在干事的角度上卷,这一两年开始夹杂着无意义的卷。” 张敏霞接受了增长的代价——更长的工作时间,没完没了的会议,大厂一切效益至上的信条。

她一度要写三份周报,自己的、老板的、老板的老板的,同样的事情,用不同的语气写三遍。这意味着她的周末完了。张敏霞在朋友的聚会、老家的饭桌上、刚做完手术还在麻醉状态时,都接到过改周报的电话。

她感受到增长快到头了,或者已经结束了。最近的一次大促,同事打印了一张增长天王的画像贴在会议室里膜拜,另一位同事把群头像也换成了增长天王像。他们不在乎这个佛教里的形象本身和增长到底有没有关系。

公司的业务、管理架构在近半年里不断变动,第一季度,张敏霞的一位同事已经换了四位老板。张敏霞把大厂的卷形容为 “一种无意义的微调”。如今,她的同事有人养起招财的绿植、招财的鱼,有人甚至在工位做了水幕,寓意流水生财,同事之间钻研起工位风水学。她明白这些都是逃避。

“为了那些我没过过的生活”

大厂员工刘依纯觉得自己很擅长工作。她的上一份工作也在大厂,两年半时间从 P4 升到了 M 级的机构负责人,自己也被磨成了一枚高度适配大厂的螺丝钉——

为了能在会议上应付所有老板的发问,她会花一周时间提前准备,一遍一遍地排练。她常常晚上 12 点多回到家,继续工作到四五点。即便是周末的上午,她的桌上也会放着一杯咖啡和一杯茶——用来交替唤醒她的大脑,以确保写完几千字的周报。

她的书架上整齐叠放着两类书,一类是工具书,类似《高效能人士的七个习惯》;另一类是帮助自我探索,类似《失控》《迟到的间隔年》。

“为了看看那些我没过过的生活,代偿。” 刘依纯说。

压力太大时,刘依纯得了暴食症,每个晚上都去 24 小时的便利店,把甜品架上所有甜品各拿一份,装一整袋。回家再外卖一堆咸食,混着一起吃。吃到最后,肚子上显出胃凸起的模样,腰撑出平时的两倍,舌头尝不出味道,还忍着恶心继续吃。

直到去年 7 月,刘依纯偶然结识了人生教练柴小狼,觉得密不透风的人生有了一条缝隙。她被柴小狼发在朋友圈的 “10 天 9 夜新疆摆烂游招募” 所吸引,15000 元 / 人,只有目的地,没有固定计划。海报上那句 “如果你和康德一起看过同一片星空” 总是时不时溜进她的脑子。她想去,但理智让她只敢先请 3 天的假。

在草原上,刘依纯才发现自己和旅伴们是如此的不同。

“大厂把我规训得太好了。” 她说。

一个早晨,她提前 5 分钟就收拾好一切,等待出发。结果一回头发现同行的 5 个女生正在分享彼此的口红、眼影,慢悠悠地化妆。走到景区门口,众人发现谁都没买门票,没做攻略,大家愣在原地没回过神,她已买好了所有人的门票。

几个人一起爬山,她总走在最前头,一回头,其他人落下一大截,变成黑色的小点。只有一个女生能赶上她,那是一个跨境电商的创业者。

“后来我发现了这就是她们的生活状态,但大厂教给我规矩和效率。” 刘依纯说。

大厂里 deadline 从不等人。哪怕是早晨 9 点的打卡,8 点 50 分电梯门口就会一溜的人排出几十米。老板 9 点查工位,排不上早高峰的电梯,“那时就是爬十几层楼,也要爬上去”。刘依纯数不清自己爬过多少遍 13 楼。

所有人都在赶时间。到了冬天,去会议室的路上,刘依纯常看到一边脱羽绒服、放包,一边往前走的人,到了会议室门口,还有人拿着电脑接应刚到的领导。大厂一直训练她,时间珍贵,请假要质问自己是不是必须。一次,她得肠胃炎,医生建议休息两周,她只休息两天就投身部门的新业务。

北疆的夏季,草地柔软,野花盛开,晴空像明镜一样光滑、澄净。在河谷草原上,“摆烂旅行团” 扎了天幕,点了篝火,围着火光静静发呆。突然,有人提议大家一起读诗,对着辽阔的天空,几个人就这样一句句念到了夜里。

刘依纯拿起手机,鼓起勇气给领导发去信息,“我现在在草原上读诗,要再请几天假,先不回来了。”

其他人,走到哪儿都要打招呼,和村民、游客,甚至是煎饼摊的小贩。她不理解为什么要和那些人发生关联,如果你脑子里满是效率与目标的话确实很难理解。在大厂,所有人最重要的不是 “个性” 而是 “作用”,一张面孔总是可以替代另一张面孔。

旅行结束后,公司组织团建,刘依纯突然不想再过做好万全准备的人生——拎起手提包就出去了,包里只装了手机和纸巾。团建时,她被组员扔进水里。没有慌张,她甚至在水里坐一会儿。“面对突然的情况,我可以缓一缓了”。她告诉柴小狼:“我的内心开始一点点松动了,我不用再过滴水不漏的生活,你们给我打开了一条缝隙。”

可也只是一条缝隙,强烈的职业惯性、大厂习性拉扯着她。回到大厂,她兴奋地号召组员们去寻找生活里的其他可能,不过方式却有点无聊:开会。

今年 1 月,股票归属刚到账,年终奖还没发,刘依纯就裸辞了。她跑去泰国的农场晒太阳,结果发现大厂时钟让她总是农场第一个醒来的。她仍追求高效,当天拍了 vlog,当天剪完,当天上传。“你是去练习拍 vlog 的吗?” 朋友问她。

她又跑去武汉和朋友旅行,两人没赶上高铁。那天她们都喝了点酒,朋友对一位司机说,“ 5000 块,走不走”。两个人就这样花了 5000 块,开了 12 个小时,到了武汉。她觉得这样的冒险很有趣。

聊起大厂,刘依纯第一个说的是感谢。“我现在依靠的逻辑、模式都来自大厂,它给我建立了我和社会的关系,让我知道自己在哪个位置,并且得到了尊重。” 第二个要说的话是,“挣脱太难”。她找了份新工作,可还是大厂。

可至少,她开始思考自己的生活了。刘依纯偶尔在上班时间溜出公司看天空发呆。最近,她想写一写 “为什么我想离开大厂”,但还不知道如何下笔。

意义在哪里

李正是那个已经离开大厂的人——她从新浪微博离职后成为了人生教练,工作室命名为 “人生变革实验室”。的确,她吸引了不少和她一样渴望改变的人。

李正曾为了不当一个标准的大厂人,努力了三年。别人 996 ,她 965 ,别人加班熬工作时长,她到点就回家,做穿搭博主、做摄影师。每个周末,她跑去城市的各角落,关掉手机。但那都是表象,为了晋升,更高的薪酬,她看项目管理的书,报软件应用的课。突然有一周,她躺在床上,什么都不想做,周末也不想再出门。

“不对劲,我没有能量了。” 她说。

李正辞职后,学习着当一名人生教练,接一些线上咨询,标价在 899 元 / 小时,账上常年不到两万块。走到云南时,她遇到一位道家师傅,受其指引,入了道教,开始修道。入师门后的一个早晨,李正在抚仙湖边上漫步,大哭了一场。哭的时候觉得内心的黑影消散了。

像她一样愿意彻底脱离过去轨道的人是少数,大部分人还在挣扎。

张敏霞依然常去雍和宫,在那里可以看到最真实的自己。一次,她打算为自己和丈夫求健康。等到了法物流通处,却不由自主地选择了代表事业的手串———这 “真实的自己” 让她诧异。

水晶疗愈师孙夕雅也常遇到贪心的顾客,“结缘” 了一块水晶后,要求再买一块更大、更亮的水晶。她告诉客人们,水晶一块就够了,“它只是辅助工具,人最终需要自己疗愈自己”。

今年开始,张敏霞觉得外在事情改变不了了,不如多关注自己,“最终那些无意义感还是要靠自己消化”。

工作无法提供的意义她去生活里找。一天,张敏霞听到鸟鸣,觉得好听,录下来发到同事群里。群里有人分享自己养的宠物。总之,默契地避谈工作,像一场团体疗愈。群成员全是那些和她一样,在大厂待了 7 、8 年的人。大家一起埋头苦干过,经历了一个高速增长的时期,又在增速放缓时一起陷入迷茫。

腾讯员工陈小禾换掉了陪伴自己七年的人生教练。她没有被疗愈,反而陷入了自我怀疑。她开始求助心理咨询,也开始学瑜伽、外语、跳舞,努力让自己的人生不再 99 % 都是工作。一个早上,她无视了领导发来的信息,又睡了三个小时才回复。她觉得自己舒畅多了。

刘依纯仍在大厂员工和更轻松自由的生活之间摇摆,她最近迷上了打架子鼓,打鼓时身心都舒展了。可上课的老师却觉得她还没放开,让她回头喝一杯再去。

一个晚上,在望京一家小酒馆里,灯光闪烁,映照着人们脸上的疲惫与醉意。刘依纯点了一杯挂着红樱桃的鸡尾酒。几口之后,她松懈下来,半个身子倒在沙发上。

她最近在考虑一份在三亚的工作。她觉得换个地方也许事情就变好了。

“想去热带,感觉那里会更有热情和生命力。” 她的目光始终停在红樱桃上,好像那就是三亚熟透的烈日。

文中人物除孙夕雅、柴小狼外皆为化名